柏杨可谓是中国作家中的血性男儿，文笔犀利，黑白分明，敢爱敢恨。柏杨的生活经历了许多磨难。幼时丧母，受尽继母虐待，到台湾后又受国民党迫害，在狱中度过10年。柏杨的婚姻生活也风风雨雨、坎坎坷坷，先后结了五次婚。留在大陆并为他养育女儿的妻子是他一生的歉疚。那位贤慧、漂亮，在他入狱后最终与他离婚的妻子明华是他说不出的伤痛。
台湾女诗人张香华是他第五任妻子。张香华的文风轻柔、飘逸，与柏杨粗犷、奔放的文风背道而驰，但他们相识了，结婚了，并且已经共同生活了21年。
下文摘自《英才》1998年8月号，王炜文。
1977年，经过10年的铁窗生涯，刚刚出狱的柏杨已年近60。此时妻子女儿已离他而去，人生正处在孤独痛苦的艰难阶段。在一次作家朋友们的聚餐会上，张香华与他相遇了。这位毕业于台湾名牌师大的，已有20年写作经验的女诗人，早就倾慕于柏杨的才气。张香华说：“见到他第一面时，我就有点犯昏了。从文字上看柏杨，以为是个尖刻、泼辣，不容易接近的人，尤其是刚从牢里出来，一定很可怕，想必是那三两句话就能吵起来的人。没想到他是个文雅、温和的男人，做事细致，对每个人都那么和善，这完全推翻了我预先的想法。他有些像古代小说中的书生，一下子就让我有很想接近他的感觉。”
当时张香华也快40岁，并有过丰富的情感经历。嫁给年长20岁的柏杨，不是小女孩的一时冲动。但张香华还是觉得：“不管多大年纪，女人要决定嫁给一个男人，她一定是发昏了。只有发昏的女人才希望嫁人。”张香华说话时脸上有种甜蜜的神情。
张香华与柏杨结婚时一直以为是柏杨的第三个妻子。因为柏杨在台湾早期离过一次婚，柏杨对那婚姻的评价是：妻是个非常好的妻，但两人的性格相差太多，无法相互适应。后因入狱另一位妻子明华又离他而去。柏杨在大陆时也曾有过两次婚姻，一次是奉父命成婚，而另外一次是他不得不逃到台湾而失散的。与张香华结婚时，柏杨没有提到大陆的妻子，也不是有意隐瞒，因为像他这样年纪的人，在大陆都有过一些经历，不提也罢。但张香华最终还是知道了。
柏杨在白天写作时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，张香华又看不惯那么乱。只能夜间两三点时等他入睡后，才开始整理。
有一段时间，张香华发现桌子上经常有种她看不懂的（因为简体字）长长的信，信纸和台湾的不一样，开始她没在意，以为是读者来信。但这种信出现的频率很高。一次她忍不住打开看了。信中的人竟称柏杨为爸爸，落款是女儿，柏杨是有个乖女儿在台湾，可这些信的地址写的都是西安。张香华明白了柏杨在大陆有过妻子。
发现这个秘密后，她并没有责怪柏杨，这个男人经受的苦难真是太多了。每个人都不会愿意与妻子、女儿离别，每个人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一生切割成这样。
过了几天，张香华又在收拾桌子时，柏杨起身上厕所，张香华拿起桌上的信对柏杨说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。柏杨不好意思地笑了，轻声说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对你讲。情景多少有些尴尬，张香华想该怎么接下一句呢？想了一下，就对柏杨开玩笑地说，你应该找算命的好好算一下，说不定还要再娶一个妻子，你命中也许会有五个妻子。谁想柏杨说不会再娶了，你就是第五个妻子。张香华简直傻眼了：怎么这样？真是第五个妻子？一点都不错！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。后来回忆这件事，张香华睡觉时都笑醒了。这种豁达、体谅也许是他们这么长婚姻生活的基础。而留在桌子上柏杨女儿的信明明是柏杨故意放在那里的。
那年柏杨托美国的一位朋友寻找留在大陆杳无音信的女儿。当时也不知能不能找到，柏杨就没把事情与张香华说。没想到真的找到了，柏杨不知怎么说起，于是就有了桌上留信的一幕。原来平凡琐碎的夫妻生活也需要一些艺术手腕，但两人绝不会争吵起来。
平时居家过日子，张香华说柏杨把什么都弄得乱七八糟。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，几乎是“生活低能”，也不知这么多年他大江南北是怎么跑过来的。
除了日子，还有各自的事业。近些年来柏杨的健康状况有所恶化，眼睛又有毛病，但仍坚持写作。而张香华热衷于斯拉夫民族文化，用她很母性的目光去注视那片饱经战乱的土地。
身为一个台湾籍著名的女诗人。张香华非常不喜欢的一件事是，把她作为柏杨身后的女人来提她。今年6月北京之行，在人民大学做报告时，有学生请她谈谈柏杨，她对学生们说，我最不愿提起他了，他做他的事我做我的事。
她想向人们说明个体独立的重要性。而柏杨与她成功的20年的婚姻生活；也正是两个相对独立的个体，才可能一起行走，行走得更远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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